《多年愛書已成精》：一起飛吧，從文學到藝術(shù)

　　馬凌

　　　　閱讀提示

　　　　《多年愛書已成精》是復(fù)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書評人馬凌的最新作品。從毛姆、張愛玲、伍爾夫等作家，到梵高、高更、香奈兒等畫家、文藝家，馬凌游弋于種種作品之中，給讀者帶來廣闊的視野，并以一個“書蟲”的閱讀妙趣和“學院派”的學養(yǎng)視野，讓讀者更透徹地走近這些文藝名家。

　　　　■ 吳玫

　　　　在那篇評論英國作家伊夫林·沃的長文《神圣的瀆神的伊夫林·沃》的第三小節(jié)中，馬凌寫了一句深得我心的話。她說：“正像通往應(yīng)許之地的道路是曲折漫長的，通往伊夫林·沃的‘神圣與瀆神’的道路也是曲折漫長的。讀者啊，要耐心！”舉雙手贊成馬凌的這一句，除了讀過馬凌在文章中重點介紹的伊夫林·沃最廣為人知的長篇小說《舊地重游》外，我還讀過這位英國作家的《至愛》《一知半解》等小說或自傳?！吨翋邸返某林睾蛻蛑o，《一知半解》的坦誠和自戀……在多種行文風格中揮灑自如的伊夫林·沃，總讓讀者再度捧起他的作品讀過幾頁后會情不自禁地合上書本端詳起封面來：自己正在拜讀的，是否還是出自伊夫林·沃的手筆？可見，要自詡已經(jīng)了解了伊夫林·沃，得具備讀完他全部著作的耐心。

　　　　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讀完了馬凌的新著《多年愛書已成精》，特別想借用馬凌評說伊夫林·沃的那句話來提醒正在或想要閱讀《多年愛書已成精》的讀者：閱讀馬凌的文章，一定要耐心地讀到文章的最后一個標點符號。

　　　　有此提醒，是因為我有個壞習慣，讀一本書或一篇文章時覺得自己已經(jīng)掌握了精髓，便會急匆匆地掠過文章的結(jié)尾或書的最后一個章節(jié)。馬凌的文章讓我驚出一身急汗：俱往矣，有多少精彩的結(jié)尾被我錯過？

　　　　那么，馬凌每一篇文章的結(jié)尾句到底有多精彩？我們且舉例說明：

　　　　“合上書，我痛下決心，當我碼自己的大白菜的時候，不再勸鄰居放棄玫瑰花了。”（《納博科夫的“殘酷”和“美感喜樂”》）

　　　　“還有比這更奇妙的圣誕書么，甜甜的是外表，苦苦的是內(nèi)核?？ㄆ碌傧壬フQ快樂！”（《卡坡蒂先生，圣誕快樂！》）

　　　　“熱帶島嶼上植物有盛放就有腐爛，生活中的悲欣交集也屬于正常，不過在這本手記里，高更用樸實無華的文字，只留下了塔希提最理想化、最美好的部分，只有‘諾阿諾阿’，在土著語言里的意思是‘香啊香啊’。”（《誰的高更？誰的塔希提？》）

　　　　這些被我從馬凌的文章中拈出的結(jié)尾句，好在哪里？

　　　　《納博科夫的“殘酷”和“美感喜樂”》由一本書中的一篇文章而來，書名叫《偶然、反諷與團結(jié)》。馬凌之所以選擇當代美國最有影響力的哲學家、思想家理查德·羅蒂文集中的一篇文章《卡思邊的理發(fā)師——納博科夫論殘酷》來分享她的納博科夫作品讀后感，倒不是因為理查德·羅蒂學術(shù)分量足夠，而是因為理查德·羅蒂沿用了納博科夫分析他人作品的方式來研究納博科夫。何為納氏方式？納博科夫認為，優(yōu)秀的作家在細節(jié)中，優(yōu)秀的讀者也在細節(jié)中。于是，優(yōu)秀的讀者理查德·羅蒂在優(yōu)秀的作者納博科夫的代表作《洛麗塔》中揪出了一個細節(jié)加以考訂，這個細節(jié)便是“卡思邊的理發(fā)師”。順著“卡思邊的理發(fā)師”這一細節(jié)不斷掘進的成果是，理查德·羅蒂給出了他覺得讀懂《洛麗塔》的正確路徑。馬凌是否認同理查德·羅蒂的指點呢？不。非但不，她還在文章中給出了她認為走進納博科夫文學世界的通途，比如，應(yīng)該了解納博科夫還是一個蝶類專家，應(yīng)該讀一讀他的《文學講稿》，應(yīng)該讀一讀他的《（堂吉訶德）講稿》，而不是把自己禁錮在那部驚世駭俗的長篇小說《洛麗塔》里去理解納博科夫。就在你以為馬凌在斷然否定理查德·羅蒂時，她卻在文章結(jié)尾處一閃身道：“合上書，我痛下決心，當我碼自己的大白菜的時候，不再勸鄰居放棄玫瑰花了。”我讀到此處的剎那感受是，誰說女作家最擅長茶杯里的風景？一位女學者正敞開胸襟、瀟灑地任由東南西北風吹面而來。

　　　　馬凌，復(fù)旦大學新聞學院教授、博士生導(dǎo)師。如此學術(shù)背景的女學者，活躍于網(wǎng)絡(luò)平臺大談文學，實屬任性的跨界。從首篇《書蟲指南：三只名牌蜜蜂》到末篇《代后記：多年愛書已成精》，馬凌一直筆走龍蛇地帶領(lǐng)讀者翱翔在文學藝術(shù)的世界里。請注意，此處的翱翔并非比喻，而是，閱讀《多年愛書已成精》的過程，讓我真的感覺在跟隨馬凌飛翔。在廣泛涉獵的基礎(chǔ)之上任由思緒天馬行空，再將由此獲得的眼界和識見用文采飛揚的文字記錄下來，馬凌的文章因此有著別樣的境界。于是，我暗忖，《多年愛書已成精》中的“精”當作何解？我以為應(yīng)是精靈！那么，就讓我們跟著精靈一起飛吧，從文學到藝術(shù)。是的，《多年愛書已成精》共分兩輯，上輯專攻文學，下輯旁涉藝術(shù)。上下輯的共同之處，就是每篇文章都有一個能讓讀者興奮起來的結(jié)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