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革命洪流中的蘭州青年婦女

　　原標題：大革命洪流中的蘭州青年婦女

　　《新隴》雜志于1920年5月創(chuàng)辦，特別是刊登的有關婦女解放的文章，起到了開時代新風的作用。

甘肅第一名女共產(chǎn)黨員秦儀貞舊照。

　　1925年-1927年甘肅黨組織成立初期的黨員名單，其中女黨員有秦儀貞、竇香菊、談仲瑜、韓玉貞等。

　　中共甘肅特別支部和蘭州青年婦女秘密活動地點——蘭州中外大藥房。 （本版圖片均為資料圖）

　　中共甘肅省委黨史研究室

　　20世紀20年代初，在新文化運動和五四運動的影響、推動下，蘭州有識青年婦女逐步覺醒，積極追求獨立平等和自身的社會價值，勇敢參加各種社會活動，沖入大革命的浪潮，拉開了蘭州婦女解放運動的序幕，展現(xiàn)了追求自由、向往光明的巾幗英姿。

　　1 覺醒中應時而起

　　甘肅地處偏遠，20世紀20年代前后，蘭州仍處在強大的封建勢力統(tǒng)治之下，婦女的社會地位極為低下。整個蘭州除幾名女教員外，在其他廣泛的社會職業(yè)中，很少見到婦女的影子。更有甚者，為了宣揚“好女不嫁二夫”的封建思想，封建衛(wèi)道士在山字石設立了保節(jié)堂，專門用來摧殘那些喪夫而無男孩的婦女們，強迫她們守所謂“節(jié)”、保所謂“貞”，一處“保節(jié)堂”不知沾滿了多少婦女的眼淚和鮮血、吞噬了多少婦女的青春和生命！

　　辛亥革命爆發(fā)后，蘭州這座古城內(nèi)少數(shù)覺醒者應時而起，開始尋求自身解放。1912年初，蘭州女學生紫峰出國留學，是甘肅第一個留學海外的女青年。同時，女子學校日漸興辦。1913年，蘭州女子師范學校的前身蘭州女子傳習所創(chuàng)立；1914年蘭州女子小學成立；1917年皋蘭縣第一區(qū)區(qū)立第一女子小學成立。無論是海外留學或是興辦女子學校，都為閉塞的甘肅以及守舊的教育體制帶來了一絲曙光，使更多的女性開始走出家門，接受學校教育，邁出了婦女解放的第一步。

　　五四運動爆發(fā)猶如一聲炸雷，震撼了蘭州古城，在新思想的激蕩下，蘭州社會風氣日開，廣大婦女要求解放、追求自由平等的呼聲日漸高漲，紛紛參加各種社會活動，打破了蘭州“一潭死水”的沉悶局面。

　　發(fā)起沖破大學女禁。甘肅省立女子師范甲科學校畢業(yè)生鄧春蘭對社會上存在的大學不招女生等不合理現(xiàn)象極為憤慨，上書北大校長蔡元培，要求大學開放女禁，實行男女同校、同班。在社會輿論的推動和各界人士的大力支持下，大學女禁終于被沖破，鄧春蘭進入北京大學學習，成為北大首批女學生之一，也是甘肅第一個女大學生。這件事當時在全國影響很大，被稱為“中國教育史上一個大紀元”，鄧春蘭成為沖破大學女禁第一人，為教育改革和婦女運動寫下了光輝的一頁。不僅如此，在京學習的鄧春蘭四姐弟還創(chuàng)辦了青年刊物《春曉學社季刊》，后鄧氏四姐弟和孟自芬、韓玉貞又全部參加了甘肅籍北大學子張明道等人創(chuàng)辦的《新隴》雜志的編輯工作?！缎码]》雜志于1920年5月創(chuàng)辦，以宣傳、傳播新思想、新文化、新知識為己任，特別是刊登的有關婦女解放的文章，使蘭州的知識婦女界耳目一新，起到了開時代新風的作用。

　　開展反對婦女纏足運動。蘭州成立甘肅省天足總會，各縣也先后成立了分會。加入天足會者，女子不纏足，男子不要纏足女。一時間，入會的女子達30萬人。

　　參與社會斗爭活動。1920年5月7日，蘭州女子師范學校的師生同其他7所學校師生一起，云集曹家廳左公祠，舉行了“國恥紀念日”大會，并組織了示威游行，呼吁各界人士開展抵制日貨及救國儲金運動。1923年5月9日，女師等校師生及市民4000余人集會，要求廢除喪權辱國的“二十一條”。

　　蘭州的知識和職業(yè)婦女沖破各種封建禮教的束縛，勇敢地投身到各種社會活動中，不愿再當任人宰割的奴隸和男人的附屬品，這一切表明，蘭州婦女運動的中堅——知識女青年已開始覺醒，蘭州婦女解放運動已拉開了序幕。

　　2 風暴中投身革命

　　1925年冬，中共北方區(qū)委在甘肅創(chuàng)建的第一個中共組織——中共甘肅特別支部（簡稱中共甘肅特支）在蘭州成立，隨后甘肅第一次國共合作迅速形成，轟轟烈烈的大革命烈火燃遍了古城內(nèi)外。中共甘肅特支十分重視婦女工作，熱情引導她們走出家門、校門、廠門，投身雨暴風狂的斗爭第一線，把蘭州的婦女運動推向了高潮。

　　面對日益高漲的革命形勢，培養(yǎng)婦女運動骨干成為當務之急。當時，在蘭州活動的女黨員只有隨軍來蘭的陳宗濤一個人。中共甘肅特支決定以女青年為突破口，采取一串聯(lián)、二教育、三影響的辦法，發(fā)動組織廣大婦女，引導她們走革命的道路，有重點地發(fā)展女黨員，帶動更多的婦女同胞投身于大革命的洪流。

　　蘭州中外大藥房老板娘秦儀貞出身貧寒，為人正直大方，中共甘肅特支成員錢崝泉以老鄉(xiāng)的名義，多次和她接觸，滿腔熱忱地對她進行革命教育，使她的階級覺悟迅速得到提高。1926年春，秦儀貞成為甘肅第一名女黨員，走上了革命道路，她的家也成為黨組織的秘密活動據(jù)點。黨組織還經(jīng)常派人去女師演講，宣傳三民主義、婦女解放、國共合作等，學生們都聽得入了迷，她們的心被一種從未有過的激情撞擊著。24歲的女教師談仲瑜每場必到，在江浙老鄉(xiāng)錢崝泉的影響下，她主動和女友結伴去校外聽演講，還發(fā)動女師進步師生參加黨組織舉辦的紀念列寧逝世三周年大會，積極向黨組織靠攏。在經(jīng)常的學習和社會活動中，談仲瑜進步很快，主動提出了入黨的要求，經(jīng)黨組織考察后，吸收入黨。對于其他女青年，中共甘肅特支大多采取個別接觸的方式，開始是拉家常，逐步了解其思想狀況，并給她們介紹《新青年》《獨秀文存》等進步書刊閱讀，然后引領她們到黨員家中進行集中學習、教育，提高認識。女師附小教員竇香菊見同校同學馮玉潔思想進步，便有意識地和她接觸，并進一步結識了黨組織負責人張一悟。在張一悟和馮玉潔的介紹下，竇香菊加入中國共產(chǎn)黨。

　　張一悟參加過五四運動，經(jīng)常給女青年講外地女青年剪短發(fā)、放天足，反抗封建壓迫的故事。女師學生慕文云性格豪放，國民軍來到蘭州后，她藐視封建禮教，騎著高頭大馬勇敢地走過鬧市。張一悟對其贊不絕口，他對女師師生說：女人為什么只能羞羞答答，什么也不敢做呢？他鼓勵女青年向慕文云學習。有位女青年教師無論是講課，還是接待人、處理事，總是懦懦弱弱，怕這怕那。錢崝泉發(fā)現(xiàn)后，啟發(fā)她說：這種膽怯的性格，是長期的封建禮教對婦女的束縛壓迫造成的。他還風趣地比喻說：婦女現(xiàn)在穿的大襟衣服，就是一種壓迫的象征，一邊壓著另一邊嘛！他熱情號召婦女習慣穿對襟衣裳，同封建的東西徹底決裂。

　　這一時期，黨組織以女青年最集中的女師為重點，著力吸收那些進步女師生入黨，幾個月間，就有10余名女青年走上了革命的道路。跟共產(chǎn)黨走，求自身解放，代表了當時蘭州廣大進步女青年最強烈的心聲。

　　黨組織以發(fā)展女黨員為突破口，帶動廣大婦女群眾投身于如火如荼的反帝反封建的偉大斗爭中，迅速打開了沉悶的工作局面。中共甘肅特支把教育、引導婦女，提高她們的政治覺悟放在首位，在宣傳三民主義的同時，利用一切機會，向廣大婦女進行共產(chǎn)主義宣傳。一是在平常的交往中，以拉家常的方式，向女青年灌輸革命道理，在潛移默化中提高其政治覺悟；二是有選擇、有范圍地發(fā)放一些進步書刊，供女青年閱讀；三是利用一切合法機會，公開宣傳革命道理，力爭由共產(chǎn)黨員掌握輿論陣地。女師的三民主義課起初不是由共產(chǎn)黨員講，錢崝泉發(fā)現(xiàn)后嚴肅地指出：三民主義課我們要上，不上工作展不開。在一個地方，首先要把主動權抓在手里，通過講三民主義，把共產(chǎn)主義思想貫穿進去，不然就沒有陣地，要利用課堂把宣傳范圍擴大。不久，即由女青年教師、共產(chǎn)黨員談仲瑜換下了那個教員。錢崝泉熱情地鼓勵談仲瑜說：你大膽接下去，好好準備，我們大家給你提供材料。錢崝泉還諄諄告誡女同胞：我們做工作就是要抓權，沒有權，怎么做革命工作呢？當時許多女青年還不理解這句話的真正含義，直到大革命失敗，血的教訓才使大家恍然大悟。

　　在黨組織的引導和教育下，面對全國大革命的大好形勢，蘭州廣大婦女意識到了自己肩頭的責任。省立一中進步學子王子光撰寫了《婦女解放論》一文，在省立一中進步師生創(chuàng)辦的《醒社周刊》上發(fā)表，產(chǎn)生了積極的社會影響，更多的婦女行動起來了，投身火熱的社會斗爭。為宣傳革命，喚起民眾，蘭州各校聯(lián)合創(chuàng)辦了業(yè)余性質的“進化劇社”，談仲瑜、韓玉貞、馮玉潔等也大膽地登臺演出，或在臺下搞宣傳，進行各種活動。在女共產(chǎn)黨員的帶動下，進步女青年紛紛走出家門、校門、廠門，投身社會活動，不論臺上臺下、人前人后、校內(nèi)校外，都有她們爽朗的笑聲、自信的腳步，顯示出新一代女性全新的精神面貌。新思想的深入宣傳推動了婦女解放的步伐，1927年9月，省政府成立了“甘肅省放足處”，公布了“婦女放足法”，蘭州城呈現(xiàn)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新氣象。

　　蘭州婦女運動的新氣象引起了國民黨右派勢力及保守派的極端仇恨。中共甘肅特支成員在女師進行革命宣傳時，女師校長楊肯堂卻在一旁譏諷說：不過是吹牛皮而已。他還極力在師生中散布不信任情緒。甘肅省教育廳廳長沙月坡也跑到一些學校“演講”，歪曲“三民主義，就是三不主義”，攪混人們的視聽。他們對婦女走出家門，熱情參加社會活動的進步行動橫加指責，說什么“男男女女，來來往往，實在不像話”，攻擊搞宣傳演出是“瞎胡鬧……”。面對反動勢力的猖狂進攻，中共甘肅特支沒有退縮，組織團結廣大進步女青年和其他進步勢力給予了有力回擊。中共甘肅特支首先發(fā)動女師等校的共產(chǎn)黨員和進步青年，在師生中揭露沙月坡、張璞（省立一中校長）和楊肯堂等的反動行徑，在《民聲周刊》《醒社周刊》等進步刊物上對他們的惡行進一步進行公開揭露。1926年10月底，在國民黨省、市黨部聯(lián)合召開的黨員大會上，共產(chǎn)黨員和國民黨左派對這股逆流進行了反擊，通過了開除國民黨特別黨員沙月坡6個月黨籍的決定，并責成沙月坡解除張璞和楊肯堂的校長職務。消息傳開，女師師生歡呼雀躍，大大打擊了反動勢力的囂張氣焰。

　　3 逆境中繼續(xù)前進

　　四一二反革命政變后，革命形勢急轉直下，但國共合作在甘肅尚未完全破裂，陳宗濤利用任國民黨省黨部婦女部部長，馮玉潔、竇香菊任婦女部干事的有利條件開展婦女工作。在她們的努力推動下，各級婦女會組織紛紛成立，把婦女解放的思想宣傳到生活在最底層的婦女群眾中，引導她們走出家門參加社會活動，鼓勵她們勇敢地沖破封建禮教的束縛，爭取男女平等。她們在廣泛發(fā)動、普遍宣傳的同時，注意培養(yǎng)婦女工作中的積極分子，發(fā)展女黨員、女共青團員。經(jīng)過不懈努力，省婦女協(xié)會成立，并出版了一本32開的《新婦女》雜志。在火熱的革命斗爭中，廣大青年婦女也逐漸成長起來，變得更加成熟和堅強，蘭州婦女運動向著全方位、多層次的方向邁出了一大步。

　　隨著革命形勢的發(fā)展，黨組織決定建立一個強有力的外圍組織——蘭州青年社，馮玉潔、竇香菊、陳宗濤、談仲瑜等參加了青年社籌備委員會的工作。籌委會成立后，以宣傳共產(chǎn)主義，物色發(fā)展社員為主要任務，確定以省立一中和蘭州女師為發(fā)展重點，并指定馮玉潔、竇香菊專門負責蘭州女師的建社工作。馮玉潔、竇香菊接受任務后，十分振奮，以飽滿的革命熱情、忘我的工作態(tài)度，投入了建社的籌備工作。她們在女師師生中，大力進行宣傳鼓動，不久即發(fā)展甘谷的曲桂芳、陜西的王淑儂、安徽的潘若清等37名進步女生為青年社社員。隨后，她們又采取滾雪球的辦法，一帶二、二帶四，發(fā)展了顏永芳、張華英、黃保貞、何桂英、李景梅、彭杰、張碧蓮、楊秀英、楊瑞云、王玉蘭等女青年，其中一些人還是高小女學生。由于工作扎實、細致，女師青年社發(fā)展很快，女社員們非常活躍，使女師一躍成為青年社的活動中心。

　　1927年4月上旬，蘭州青年社舉行了隆重的成立大會。會上，竇香菊發(fā)出了“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我們女青年豈能無責？我們要趕快覺醒起來，投身于挽救危亡、拯救國家的歷史任務中去”的號召，得到了廣大青年，尤其是女青年的熱烈響應。青年社約有社員300余人，多數(shù)為中等學校的學生，其中女社員達50余人，占總數(shù)的1/6多，充分說明女青年已認識到組織起來的重要性。由馮玉潔、竇香菊具體負責的青年社女師支部，定期組織女社員們在女師幼兒園教室里進行學習討論，并經(jīng)常請黨組織負責人給社員上課，啟發(fā)大家的革命熱情。女社員熱情高昂，參加了黨組織舉行的李大釗烈士追悼大會等政治斗爭，鼓舞和教育了廣大人民群眾，也鍛煉了自己。為配合青年社的斗爭，擴大其影響，蘭州女師的女社員創(chuàng)辦了宣傳婦女解放的《婦女之聲》旬刊，作為青年社的社刊?！秼D女之聲》在女社員王慧秀家中編印，32開，藍灰色封面，由于形勢劇變，只出了兩期便?？?，但《婦女之聲》是甘肅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由婦女創(chuàng)辦的第一份自己的刊物，在甘肅有首創(chuàng)之功，其意義不可低估。

　　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當時僅蘭州女子師范學校200多名師生中，就有一半以上的女學生和女教員走出校門，參加各種社會活動，有近10人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組織，37人參加了黨組織領導的蘭州青年社。這在甘肅當時被傳為奇聞，反動當局為之震驚和恐懼。

　　徐州會議后，甘肅革命形勢也被逆轉，馮玉祥背叛革命，電令甘肅劉郁芬成立“清黨委員會”，兩年來充滿蓬勃革命朝氣的省城蘭州霎時陷入了一片肅殺恐怖之中。1927年10月15日，馮玉潔、王淑儂等共產(chǎn)黨員被劉郁芬以宣傳共產(chǎn)主義為借口下令停職。1928年3月，劉郁芬下令軍法處借故逮捕了馮玉潔、竇香菊等17人，并通緝張一悟等31人，大肆逮捕共產(chǎn)黨員和進步青年，蘭州的革命斗爭在白色恐怖高壓下失敗了，蘭州婦女運動也陷入了低潮。

　　大革命時期，蘭州以女青年黨員為核心、以女青年為主體，大批婦女同胞毅然走出家門、校門、廠門，投身大革命的洪流，發(fā)揮了不可缺少的作用，貢獻了不容忽視的力量，有力地推動了甘肅革命斗爭和婦女運動的發(fā)展，不愧為那個時代的弄潮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