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軍長征“走夜路有了‘燈籠’”

　　原標題：紅軍長征“走夜路有了‘燈籠’”

　　《烏江引》 龐貝 著 人民文學出版社

　　由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的《烏江引》，是一部講述紅軍長征路途中密電破譯故事的新作。我讀《烏江引》，主要是從黨史方面讀，不是完全文學化的讀法。即便如此，它也吸引了我。這部紀實小說，大密度地抒寫了中央紅軍長征從通道轉(zhuǎn)兵到哈達埔決定再到陜北落腳的征戰(zhàn)史，也算是大歷史的寫作。略談三點讀書感受。

　　《烏江引》比較好地處理了密電破譯和決策指揮之間的關系。

　　電訊偵破題材的作品，不寫上層的領導不行，不寫這個層面，就沒有相應的歷史厚度和歷史站位，電訊偵破的運用就沒有了高度。所以，作品寫了通道轉(zhuǎn)兵、遵義會議、四渡赤水、南渡烏江等等重大決策。從紅軍將領到軍士，小說出現(xiàn)的人物很多，大概有上百個。同時，每個人物的出場，又與軍委二局——負責密電破譯的部門連接起來，設置巧妙。

　　這部作品同時回答了人們的一些疑問，什么疑問呢？在長征途中，四渡赤水這種最危急的歷史關頭，紅軍打仗從根本上來說靠的是“走路”，一會兒往東、一會往西，一會兒直插、一會迂回。為什么？甚至連軍團級的干部都不清楚。其實，不少決策，依據(jù)的恰恰是電訊偵破的情報。紅軍將領的高妙就在于分析情報，作出判斷，然后尋找戰(zhàn)機，擺脫敵軍，調(diào)動敵軍，消滅敵軍。破譯是一些決策的基礎和前提。有時候，沒有密電破譯，紅軍的決策就像走夜路沒有“燈籠”。

　　《烏江引》比較好地處理了人物精神和工作創(chuàng)造之間的關系。

　　所謂精神和創(chuàng)造的關系，是說有大精神才有大創(chuàng)造?！稙踅芬栽Ｊァ⒉芟槿?、鄒畢兆為原型，通過對“破譯三杰”的形象塑造，反映了一代共產(chǎn)黨人特有的情懷、特有的犧牲精神和奉獻精神。作品中，從軍委二局調(diào)到九軍團的小何，在臨走之前說一定要破譯“密息”，他在犧牲前真做到了，并在發(fā)給二局的最后一封電報中說：“永別了，你們向前進。”這讓我想到了《永不消逝的電波》里李白在上海犧牲的時候發(fā)的最后一封電報：“永別了。”《烏江引》的故事當然更早。這就是傳承，是黨的精神傳統(tǒng)。

　　精神體現(xiàn)在細節(jié)當中。作品中的一些細節(jié)寫得很有味道。比如鄒畢兆的黑色小筆記本。他每破一項密電都要記在本子上，字兒很小，寫得非常密，就是希望在勝利之前不換筆記本，用一個筆記本記載下紅軍長征勝利的全過程。長征勝利到達陜北時，鄒畢兆果然沒有換筆記本，也就是說，這個本子還沒有記到最后一頁。這個細節(jié)作品里出現(xiàn)了三次，顯然是要傳達一種精神上的內(nèi)涵。又如,南渡烏江的時候，曾希圣在中央蘇區(qū)時期獲得的紅星獎章，掉到水里了。要知道，那是紅軍戰(zhàn)士至高榮譽的象征呵，但曾希圣似乎并不在意，后來也不曾對人說起。為什么，這是那代人在榮譽面前的精神寫照。

　　寫人是為了寫精神，什么精神？就是軍委二局搞電訊偵破的人，“比特殊材料更特殊”。他們有特種性格，這種性格就是執(zhí)著，對自己工作的執(zhí)著，對勝利的執(zhí)著，背后是對理想信念的執(zhí)著。這是大精神。有了大精神才有大創(chuàng)造，有了大精神，他們具有創(chuàng)造性、甚至帶有某些神奇色彩的工作，才有特殊的傳奇性，他們對革命的貢獻才有某種不可替代性。作品里寫道，從1932年秋首破敵軍密碼到1936年秋紅軍三大主力會師，“破譯三杰”親手破譯的敵軍各類密碼達860種之多！《烏江引》是小說，這個數(shù)字我是第一次看到。如果這個材料來自真實史料的話，這是相當讓人震撼的。后經(jīng)與作者核實，了解了這是真實史料，真是當之無愧的奇跡！

　　紅軍的對手破譯專家很多，水平并不比紅軍低，設備器材更是比紅軍先進，但是他們創(chuàng)造不了“破譯三杰”那樣的奇跡。比如，作品里寫1933年國民黨首屈一指的破譯專家“黃季弼”在給上峰的報告里說：對紅軍的電報“分類悉心研究，時經(jīng)兩月，毫無頭緒”，“無從分析”。干了兩個月都無從分析，差別不在于技術，不在于專業(yè)，差別就在于精神。

　　《烏江引》還比較好地處理了密度敘述和舒展敘述之間的關系。

　　看第一部“速寫”的時候，我很擔心，如果整部作品都是用“速寫”的敘述方式，密度太大。但作者在寫完史料密度很大的“速寫”以后，進入到第二部“側(cè)影”，我的心就放下來了。這部分虛構(gòu)了何博士這個人物，這個人物與“速寫”部分的小何有著隱約的聯(lián)系，由其尋訪研究的過程，把“破譯三杰”此前此后的命運串聯(lián)起來，同時還串起了別的隱秘戰(zhàn)線的事情。這樣，時空拉大了，讀起來很舒展，也有帶入感。這種結(jié)構(gòu)挺好。

　　（作者：陳晉，系黨史專家、原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