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重推】羊皮筏上的成長記憶

　　原標(biāo)題：【閱讀·重推】羊皮筏上的成長記憶

　　王光輝

《少年筏子客》，劉虎著，甘肅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

　　劉虎在他的《少年筏子客》里寫道，黃河蘭州段平日里看上去總像是一個悠閑的老者在云中漫步，淡定，慈祥，遼闊的胸襟似乎能承受世間的任何傷痛。

　　黃河是母親河，劉虎卻給了它一個父親的形象。這也沒錯，對于蘭州這個城市而言，黃河如父母一樣賦予它內(nèi)在的骨血和靈魂，又給了它外在的靈性和靈氣。因為黃河，這個城市有歷史也有性格，而這正是《少年筏子客》想要講述的故事。

　　一

　　看劉虎的《少年筏子客》，你會覺得他一定親歷了黃河數(shù)百里的漂流，才能把黃河從蘭州經(jīng)寧夏到包頭的每個河灘每個河灣每個漩渦，還有筏子客與黃河水生死相搏的每個時刻都寫得那么驚心動魄，讓人繃緊神經(jīng)跟著他的文字去體會黃河的多重面孔。

　　看他寫羊皮筏子進入大照壁那一段，“澎湃的河水在驚天動地的怒吼中張牙舞爪地?fù)湎蚰嵌略谒懊娴难卤?，撕扯，擊打，撞擊，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巨響，千層浪濤氣勢磅礴地涌向半空，反卷出層層疊疊的浪花。而懸崖面無表情，巋然不動地站立在原地”。在這樣的驚天駭浪中，作者描寫了一個十四歲的蘭州少年在羊皮筏子上的成長。

　　黃河的形態(tài)無疑是變化多端的，在作者的筆下也是姿態(tài)萬千的，一會兒它是“脾氣暴躁，精力過剩、充滿野性、喜歡狂想的青年，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都恨不能掀起驚天狂瀾”；一會兒又是“志得意滿、寧靜淡泊的中年書生，哪怕是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也難以奪去他的沉穩(wěn)”。對于水流的描寫也豐富多彩，在黑山峽那一段，“河面上翻騰著密集的浪花，讓人懷疑有人在河底架了把火，把河水燒得沸騰了”。在河面上隨波逐流的羊皮筏子，“不是進入了谷口，而是被一條巨大的舌頭猛然一卷，咽到了肚子里”。這樣生動的描繪，讓人覺得作者就是一個在黃河里翻滾過的筏子客，他肯定水性極好。

　　二

　　基于文字所呈現(xiàn)的文學(xué)性，《少年筏子客》的故事十分吸引人。故事發(fā)生在抗戰(zhàn)時期，處于大后方的蘭州受到日本飛機轟炸，十四歲的主人公生子因此而成為眾多失去父母和家園的孤兒之一。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加入以“石墩”為首的流浪孤兒群體，和他們一起討飯；一是靠自己的毅力去謀生，在艱難困苦中磨礪并成長。生子選擇了后者，也選擇了屬于自己的成長道路。

　　在歷史上，羊皮筏子曾是黃河中上游這一特定區(qū)域才有的運輸工具。在交通尚不發(fā)達的時期，它很長一段時間在甘寧青的黃河上充當(dāng)著載人運貨的角色。尤其是在昔日的蘭州，羊皮筏子是溝通黃河兩岸最便捷、最常見的交通工具。時過境遷，如今羊皮筏子成為需要保護性傳承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但在旅游景點上，它仍然是讓游客倍感新奇的旅游體驗項目。

　　抗戰(zhàn)這一時代背景，使得本書具有了鮮明的時代性特征?？箲?zhàn)時期的時代主題是激昂的愛國主義，《少年筏子客》對這一主題的提煉，使得羊皮筏子走向了為抗戰(zhàn)開辟新的交通路線的歷史大舞臺。一群筏子客從黃河轉(zhuǎn)戰(zhàn)嘉陵江，要把產(chǎn)自甘肅玉門的石油，通過羊皮筏子運送到重慶。石油是前線急需的戰(zhàn)略物資，而敵機對交通路線的轟炸，使得沿嘉陵江順流而下成為最安全快捷的通道。熟悉黃河水性的筏子客，在嘉陵江這一陌生水域里實現(xiàn)了精神境界的升華，他們不再是一群駕馭羊皮筏子謀生糊口的筏子客，而成為一群為抗日救亡而敢于犧牲的民族英雄。一樣的激流險灘，一樣的生死一線，而筏子客的職業(yè)意義此時由“家”而“國”，他們的形象頓時偉岸起來。通過一趟趟與嘉陵江搏斗的歷程，主人公生子也完成了人生意義的追尋，踏上了抗日救亡的新征程。

　　三

　　《少年筏子客》的故事是有歷史原型的。據(jù)史載，1941年，蘭州的筏子客王信臣用2000個羊皮囊，制作了5個大型羊皮筏子，用了兩周時間，將數(shù)噸石油從廣元沿嘉陵江運送至重慶，為抗日前線送去急需的戰(zhàn)略物資。關(guān)于蘭州羊皮筏子在抗戰(zhàn)時期參與戰(zhàn)略物資運輸?shù)臍v史，作者在書中寫道：“1942年到1943年，這群來自黃河的漢子，每年至少在嘉陵江上航行八次。玉門平均每年所產(chǎn)石油約有七分之一都是由羊皮筏子運到重慶的。”

　　除此而外，《少年筏子客》所寫的抗戰(zhàn)時期日本飛機對蘭州的轟炸，也是源自真實的歷史事件。1939年，日本飛機對蘭州進行了多次轟炸，因為中國空軍的奮勇抵抗，“蘭州空戰(zhàn)”的勝利成為鼓舞中國人民抗戰(zhàn)斗志的大事件被載入史冊。但轟炸給蘭州人民造成了巨大災(zāi)難和損失。作者在書中這樣寫這段歷史：“那兩年，蘭園、五泉山的普照寺、中山市場（當(dāng)時蘭州最大的綜合市場）、蘭州師范學(xué)校、綢鋪街、西關(guān)什字等人口密集地區(qū)，大都遭到了日本人的野蠻轟炸，市政機關(guān)和工廠也是轟炸重點。侵略者轟炸時除了投放炸彈，還會投放大量的燃燒彈。每次轟炸，市區(qū)都會出現(xiàn)一片又一片的火海，火海之后，是一片焦枯的廢墟。”

　　《少年筏子客》用文學(xué)的方式，復(fù)活了一段抗戰(zhàn)時期的蘭州歷史。黃河在這個城市里平緩奔流，生活在這里的人們也像河水一樣含蓄內(nèi)斂。河面下有我們看不見的暗流涌動，蘭州的歷史也有我們不曾忘卻的慷慨悲壯?！渡倌攴ぷ涌汀穼懙氖且粋€蘭州少年的成長故事，反映的是蘭州人沉淀在基因里的敢于搏擊、積極上進的地域精神，還有如黃河水一樣源遠流長的家國情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