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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禮馬銜山】閬風苑——西部遠古人類活動場域的文化書寫

2024-04-30 10:55 來源:中國甘肅網(wǎng)

【專題】巡禮馬銜山玉文化與文學融合發(fā)展考察活動

閬風苑:西部遠古人類活動場域的文化書寫

朱忠元

  書寫遙不可及難以實證的原始文化似乎是馮玉雷的愛好,對西部遠古文化進行基于文獻和實物基礎(chǔ)上的想象性、形象性書寫是其多年一直堅持的工作,十分執(zhí)著。

  摩爾根(Lewis Henry Morgan)《古代社會》認為“蒙昧社會”已知用火、用弓。“低級野蠻社會”從知道制陶開始,“中級野蠻社會”自知道用土石建筑及知畜養(yǎng)動物(東半球)、知道種植物(西半球)開始,“高級野蠻社會”自知曉制鐵器開始。這一分類似乎沒有提到玉作為標志的時代。而目前學界基本認定,在中國石器時代與銅器時代之間,有一個其他文明所無的玉器時代。這個時代很是吸引人的想象,如何將這個時代的生活場景給予展現(xiàn),《山海經(jīng)》等中國古籍已有自己的闡說,馮玉雷憑借自己的對西部文化的熱愛,對玉石為代表的上古文化的熟知,以及建立在相應學術(shù)儲備的長期準備,憑借自己超人的想象力和精妙的表現(xiàn)力,著力營造了一個與此前敦煌文化相去甚遠的文化空間——閬風苑,對昆侖文化進行基于自己想象和理解基礎(chǔ)上的藝術(shù)闡釋和還原。

  閬風苑是其新近出版的長篇小說《禹王書》中營造的文化空間,這是一個禹王時代人類活動的場域,是對遠古時代中國西部人類活動場域的文化歷史還原和描述。閬苑,閬風之苑的簡稱,古稱昆侖山上有三處勝境,其中第二處名閬風,亦即玄圃。該名稱或者文化意象較早地出現(xiàn)在《離騷》中:“朝吾將濟于白水兮,登閬風而緤馬。”王逸注云:“閬風,山名,在昆侖之上。”后世之人便以閬苑為仙人之所居,游閬苑瑤臺成為許多人的成仙美夢,此后文人詩詞多有述及但只停留在文化符號方面,并無具體的描繪,沒有形成具體可感、活生生的文化空間,這正如“桃花源”意象,如果沒有一篇詳盡而有文采的《桃花源記》,就不會流傳久遠,傳播廣泛。

  作為有別于蓬萊的文化代表,閬風苑是中國本土文化囿分東西的“西”文化派系,歷史上人們對其多有想象。馬致遠雜劇《馬丹陽三度任風子》第一折〔紅繡鞋〕中任屠告訴妻子,他還沒有修成證果,既沒去閬苑,也沒游瑤臺。李好古雜劇《沙門島張生煮海》第二折【梁州第七】“看那縹渺間十洲三島,微茫處閬苑蓬萊。”意謂沒有修成正果不敢去瑤臺,而且瑤臺在微茫處,不易也不可企及?!都t樓夢》中“枉凝眉”一詞中有“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之句,“閬苑仙葩”意指仙界的花草,閬苑是指仙界??梢婇佋肥且粋€具有深厚文化積淀并帶有神秘意義的,人人向往的文化空間,馮玉雷竟敢涉足這一文化意象空間,并對該文化空間中的人類活動進行藝術(shù)真實層級的描寫,真可謂藝高人膽大!

  在小說中,我們從文命的嘴里知道,他是伴隨著母親“從扶桑到軒轅丘,從軒轅丘到神山,之后又到達很多很多地方,最后才落腳閬風苑”的,根據(jù)作者的描寫,羊群、城墻、石堆、丘陵、溝壑、草樹等是構(gòu)成閬風苑的元素;從脩己的口里,我們知道“閬風苑緊傍黃河,在帝都與昆侖雪山之間,氣韻飽滿,格調(diào)宏大”;這里是一個眾趨而至的地方,“雒都谷、宗日、西海、大都麻等昆侖山、祁連山部落長親自驅(qū)趕羊群馱著美玉、大麥、小麥和青稞,避開瘟疫發(fā)生地,來到達閬風苑。”

  作為一個文化空間,小說中的閬風苑有眾多的文化層面:

  這里生活著影響中國歷史的人物:脩己、羲和、常羲、嫘祖、蚩尤、倉頡、少昊、軒轅、黃帝、山羌、重華、華胥、有“頭發(fā)蓬松,頂戴玉勝,上身披虎皮褂,下身圍豹皮裙”的牧羊女,還有“落地時身高兩尺”的“禹”,生活在這里的嫘祖可以“用光線般精細而有彈性的蠶絲織出衣服”。

  這里有各種儀式:這里舉辦的“桑果節(jié)”成為人們聚會的機緣,這里經(jīng)常舉行神圣的祈雨儀式。比如祈雨儀式,“儀式中要用大汶口背壺從黃河中取凈水,通過大汶口禽鳥形象三足陶鬶注滿缽型鼎、高柄杯、鏤孔豆、彩陶豆,然后供奉到廟宇。脩己乘人不備,鉆進大腹背壺中,謹慎潛水,被抬進廟宇。”然而在祈雨儀式中,“脩己從背壺中爬出,拿起玉圭模仿黃帝表演。很快被人發(fā)現(xiàn)。這是嚴重褻瀆神靈事件??墒牵懠荷矸萏厥?,不能懲罰。陶工根據(jù)大臣動議,燒制九個陶脩己,舉行莊嚴儀式后砍掉頭顱。”在這段關(guān)于儀式的描寫中,出現(xiàn)了眾多的器皿,出現(xiàn)了用“俑”代人承受懲罰的儀式,中國文化中“始作俑者”代替人牲、人殉的文化事實在這里得到了化用。此外,中國歷史上一些重要的文化儀式通過形象生動的場面描寫和人物活動得到了藝術(shù)呈現(xiàn)。

  這里有文明的標識,“規(guī)定統(tǒng)一LOGO《鸛魚玉斧》。圖案內(nèi)容要求具備以下要素:右邊須畫裝有木柄的豎立玉斧,斧頭孔眼、符號及緊纏繩子都必須用真實、細致的黑線條勾勒出來;左邊須畫圓眸、長喙、健美的水鳥,它昂著頭,身軀稍微后傾,銜著一條大魚,面對豎立的玉斧……”

  這里有“白玉谷圭和兩串由玉蟬、玉蠶、玉珠及天青石、瑪瑙石、綠松石、煤精、藍寶石、琉璃、象牙珠組成的項鏈”,“像玉圭,邊緣線是黃河流淌的樣子。左面是舞蹈的龍,右面是蹲著的熊,圖案出自天然”的耒錘;這里可以聽到“行云流水般的切磋聲和鉆磨聲在閬風苑回蕩”,這里的“切磋聲和鉆磨聲被陶甕充滿放大擴散,音質(zhì)渾厚飽滿,像大河奔騰”,

  這里使用著諸如陶甕、陶鬲、陶盉、陶豆之類的器具;這里的銅鏡有太陽紋、方唇框沿、光芒紋、葉脈紋、八角星紋,且遍地都是,這里的石頭上刻著“鉞”“王”形等等圖案……

  這里響動著七弦琴、玉磬、骨笛、陶玲、陶哨、陶塤、石磬等樂器的聲音,“陶塤并不鮮見,用大型禽鳥肢骨制作的骨哨也比較常見,用大鵬、丹頂鶴、雄鷹翅骨制成的兩孔、五孔、六孔骨笛就非常稀罕了。而西王母制作的三青鳥七孔骨笛,一雌一雄,更是傳世絕品!您丟失的那支骨笛是雌笛,音色高亢嘹亮;這把雄笛則低沉渾厚。它有兩個八度音域,并且音域內(nèi)半音階齊全,聲音能夠穿越時空,到達您牽腸掛肚的孩子。”“石磬就會變成玉磬,質(zhì)地和音色隨之沉雄如山,靈動似水,深厚寬廣,意蘊無窮”,“磬聲還會飛出閬風苑,飛向黃河兩岸及其支流間生活的大小部落。若磬聲純潔無暇,典雅有禮,必會感染他們,那么,越來越多的部落就制作石磬,應和您,追隨您;磬聲如同天池中的漣漪,向四周擴散。于是,石磬就從特磬變?yōu)闅鈩菪蹨喌木庬啵?rdquo;作者對石磬、玉磬的產(chǎn)生及作用的精彩解讀,可以看作對藝術(shù)原理的藝術(shù)解讀。而且“閬風苑用‘黃河磬’主導的雅樂迎接賢人”,樂已經(jīng)從樂己的層面進入到樂人的層面,甚至進入了禮的層面,成為禮制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并進入日常生活。“禹用耒錘敲擊七聲‘黃河磬’,讓鏗鏘清麗的樂音伴隨太陽升起,黃昏,禹用耒錘敲擊七聲‘黃河磬’,讓渾厚沉雄的樂音伴隨太陽落下。”《禹王書》中的“黃河磬”與《肚皮鼓》中的“肚皮鼓”具有一樣的象征意義和作用。誠如文中所言“肢體、歌舞、玉器、羊肉、食物、配飾、紋飾、葛布、氆氌、陶器、銅器、骨器、石器、石磬等元素都成為娛樂溝通的橋梁。”從作者的一些重要的判斷可以看出,作者并不僅僅是在講故事,而是在將文化故事化,是在文化性的講故事,并做出精彩的深邃的文化判斷,比如涉及到對文字神圣性的認識時,作者說“羌人的羊世世代代沐浴有玉性的陽光和空氣,喝有玉性的雪水,吃有玉性的青草,在它們眼里,刻在石頭上的那些文字、紋飾與青草、雪水、陽光、空氣一樣,都是滋養(yǎng)靈魂與身體的糧食。”“這種文字就連天上眾神都羨慕,如果華夷所有部落能真正傳揚這些文字所蘊含的深刻智慧,必將成為蒼穹之下最幸福的民族!”

  這里有對三月三奔者不禁風俗,也發(fā)生過倉頡造字等文化事件。文本關(guān)于倉頡造字文化事件的敘述頗具神話色彩,小說中通靈入心的音樂給予倉頡造字的神圣性以精彩的配合,“倉頡造字乃是天地人神共同關(guān)注的偉大工程,必須伴以離磬合奏之雅樂!”小說還敘寫了文字被羊吃了的故事,敘寫了禹打撈文字、“尋找啃噬文字的羊群”的故事。在筆者看來,打撈文字的過程實際上是一次文化尋根,是一次對文字生成的回溯,“禹決定以四重證據(jù)為支撐,打撈失落文字”,與倉頡造字伴隨著磬聲不同,這次禹打撈文字的活動伴隨著鼓聲:“第一聲剛剛響起,禹懷疑這是幻覺或期待中的鼓聲,同時迅速果斷,將目光投向雪山,而將記憶放置在倉頡敘述的許多史實上……第二波鼓聲像碌碡,從深沉地腹?jié)L滾而來。禹意外想起脩己打撈銅鼎的歷史事實。……陶醉在欣喜中的禹又聽到第三波鼓聲。他將倉頡對無數(shù)圖像解讀作為參照。……第四波鼓聲像雄鷹那樣從諸峰之頂滑翔飛來。禹要用脩己的口傳資料作為參照物。”這引文中的“……”是被精彩的文字填充的,其間包含豐富的歷史知識、精彩的故事甚至頗具質(zhì)感的生活,而且是基于史料基礎(chǔ)的歷史重述,而歷史的事實被作為四重證據(jù)方法的佐證,也可以說作者是通過禹打撈文字的故事演繹為四重證據(jù)法彰目、招魂。禹使用了四重證據(jù)法之后,出現(xiàn)了奇跡般的效果:“禹果然看到日、月、玉、人、山、雨、火、魚、水、虎、鹿、牛、土、禾、羊、山、火、馬等字在石頭上閃閃發(fā)光。鼓聲有條不紊,韻味飽滿。每粒文字都隨著鼓聲以舞蹈般優(yōu)美韻律跳躍,變奏。禹驚喜地發(fā)現(xiàn)鼓聲與自己心有靈犀,對內(nèi)心泛起的細微漣漪都能及時捕捉,心領(lǐng)神會,并且天衣無縫地配合他觀摩。”鼓聲不斷,意象不斷,文字形成是一個神圣而一個意象叢生的過程,是一個靈光顯現(xiàn)的過程,也是一個多重證據(jù)交織的過程。如果說“天雨粟、鬼夜哭”(《淮南子·本經(jīng)訓》)是對文字產(chǎn)生后影響效果的表述,那么馮玉雷的精彩描寫則是對文字產(chǎn)生過程的神奇想象。這段精彩的描寫思想性、意象性、情感性交織,鼓聲、磬、羊、人等以自己的方式參與了文字的創(chuàng)造,“大家都是神圣造字儀程中的一部分”,羊也以自己獨特方式參與文字純化這一崇高而又神圣的事業(yè)。有了馮玉雷的小說,關(guān)于文字的產(chǎn)生應該會多一種闡述。

  從以上這些精彩的重述或者說充滿想象的描述之中,我們可以看出文化小說的精髓:寫文化的小說必須文化地寫才能地道。《禹王書》這部小說以上古歷史為敘述對象,在閬風苑文化空間的營造中重述歷史,雖然有神話的成分但很生活,作者將這種生活基于現(xiàn)存文物和歷史文獻的基礎(chǔ)上,并用想象性的方式加以勾聯(lián),使之具有較強的真實感,應該視作文化小說對小說文化貢獻的重要模板之一。

  注:本文根據(jù)《絲綢之路》2019年第3期發(fā)表的《在文化空間的營構(gòu)中藝術(shù)地還原文化》一文改寫。

  作者簡介:

  朱忠元,蘭州城市學院《甘肅高師學報》編輯部副主任、副主編,三級教授,甘肅農(nóng)業(yè)大學漢語國際教育專業(yè)兼職碩士生導師。中國古代文學理論學會、中華美學學會會員。主要從事中國古代文論、美學研究和當代戲劇評論,發(fā)表學術(shù)論文70余篇,其中C刊13篇。出版專著三部,成果獲甘肅省第十二、十四屆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三等獎,十五屆二等獎。參與完成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1項,正在主持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古代文體觀念文獻整理與研究”(18ZDA236)子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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