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編制吃官糧……一匹漢朝“天馬”身價能值白銀千兩

　　原標題：天馬西來

　　銅奔馬

　　伍楚嘉

　　在漢代連通東西的絲綢之路古道上，有一座位于綠洲旁的驛站——懸泉置。20世紀90年代發(fā)現(xiàn)的懸泉置遺址東去瓜州56公里，西去敦煌64公里。遺址總面積2.25萬平方米，海拔1700米。懸泉置作為漢代官方郵驛機構的代表遺址之一，2001年被國務院公布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14年，作為“絲綢之路：長安－天山廊道的路網(wǎng)”遺產(chǎn)點之一被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列入世界文化遺產(chǎn)名錄。

　　懸泉置作為官方郵驛機構，主要的職責是“迎來送往”與“傳遞文書”，而負責這兩類工作的主力就是馬匹，馬匹是漢代重要的軍國之用，《后漢書·馬援傳》載：“馬者，甲兵之本，國之大用。安寧則以別尊卑之序，有變則以濟遠近之難。”馬作為一種交通工具和戰(zhàn)略物資，國家安定時期用來區(qū)別尊卑，戰(zhàn)爭時期則是重要的戰(zhàn)力標志。馬匹在懸泉置的日常運轉中占據(jù)著非常重要的地位，是戰(zhàn)士的好戰(zhàn)友、郵卒的好伙伴。馬匹的重要程度從懸泉置出土的大量馬匹名籍、爰書、劾狀等可窺一隅。

　　漢代馬匹的管理極為嚴格，馬匹的定員、調用、收編、調出或死亡，在漢簡資料的馬匹出入簿中都有體現(xiàn)。懸泉置出土簡牘中有記載，漢代懸泉置的馬匹定員約有四十匹，隨著馬匹的調出、調入等浮動。懸泉置所使用的物資包括馬匹大多由地方政府調撥分配，那么懸泉置的傳馬從何而來？

　　首先漢代諸馬苑產(chǎn)馬。西漢建立后，在西北邊郡地區(qū)設立了三十六個牧師苑，擴大了養(yǎng)馬的范圍。漢代設苑養(yǎng)馬的記載，始于景帝時期。到了武帝時隨著河西走廊的不斷開拓，上郡、北地、安定、武都、金城及河西各地均設苑監(jiān)管理牧苑，以供軍用和皇室所需?！妒酚?middot;貨殖列傳》載：“天水、隴西、北地、上郡與關中同俗，然西有羌中之利，北有戎翟之畜，畜牧為天下饒。”祁連山的雪水滋養(yǎng)了河西走廊廣闊的草場與大片的綠洲，使得西北地區(qū)有了得天獨厚的畜牧業(yè)條件。此外，兩漢時期往往在郵亭或其附近設有馬廄，以備養(yǎng)馬專用。根據(jù)出土簡牘的記載，懸泉置諸多機構中就設有廄嗇夫、廄佐等官吏，專供養(yǎng)馬。

　　除設立牧苑外，朝廷還實行民養(yǎng)官馬的政策。政府鼓勵和支持私人在邊地畜養(yǎng)馬匹，又通過免除兵役的辦法鼓勵民間養(yǎng)馬，還采取“盜馬者死，盜牛者加”的嚴厲刑罰來保護牲畜；并且明令“禁馬高五尺九寸以上，齒未平，不得出關”來控制馬匹這種重要的軍事物資外流，以此保障西北地區(qū)軍事防御、經(jīng)濟交流與交通往來。

　　由于漢代中原馬種不能適應河西地區(qū)的氣候環(huán)境，無法在寒冷漫長的冬季生存，因而“皆多羸瘦”。為了改變這種窘境，增強馬匹戰(zhàn)力，漢武帝派遣使者前往大宛國求取良馬?！稘h書·西域傳》載“上遣使者持千金及金馬以請宛善馬，宛王……愛其寶馬不肯與。漢使妄言，宛遂攻殺漢使，取其財物。于是天子遣貳師將軍李廣利將兵前后十余萬人伐宛，連四年，宛人斬其王毋寡首，獻馬三千匹，漢軍乃還”。隨著貳師將軍李廣利征伐大宛勝利后，漢廷從大宛等地引進了“天馬”，使大批優(yōu)良馬種進入中原，為此后漢匈戰(zhàn)爭的勝利打下了堅實的基礎。1969年甘肅省武威市雷臺漢墓中出土的銅奔馬，昂首翹尾，胸寬體闊，四肢勁瘦有力，正是引進優(yōu)良品種的結果。而在李廣利征伐大宛后二十余年，懸泉漢簡中仍然有使者迎天馬至敦煌郡的記載，說明進獻“天馬”的歷史事實持續(xù)了很多年。“天馬”成為漢代開拓絲綢之路、加強中原與西域往來的證據(jù)。

　　在馬匹來源充足穩(wěn)定之后，朝廷又通過購買與調配優(yōu)質馬匹從而進入懸泉置等基層驛置機構。根據(jù)出土漢簡的記載，懸泉置馬匹多由上級縣或周邊驛置調配。如懸泉置所屬的效谷縣會為其提供馬匹：“傳馬一匹骍牡，齒五歲，高六尺一寸，名曰新骍，四月甲辰受縣新□”，此簡中的“縣”即效谷縣。又“入傳馬三匹皆牡，受郡買”簡文提到懸泉置接收傳馬三匹，皆為雄性，由郡太守府購買調往懸泉置。

　　綜上可見，馬匹不僅由官方牧苑提供，也存在由郡守府交易購入再行調撥的可能性。此外，漢代因戰(zhàn)爭的需要，在傳統(tǒng)的六畜中尤其以馬的價格最高。居延漢簡中有“馬五匹二萬”“馬一匹五千五百”“馬五千三百”等記載，這些馬匹的價格相較于牛要高出一倍。出土漢簡中購馬的記錄很多，用于購買馬匹的經(jīng)費支出也較為巨大，無疑反映了兩漢時期中原王朝對馬匹的使用和管理高度重視。同時，懸泉置有時也會征用私人馬匹，以補充懸泉置傳馬的空缺。“私財物馬一匹，牡，左剽，齒七歲，高五尺九寸，補懸泉置傳馬缺。”可見為支撐密集的郵驛系統(tǒng)，傳馬的需求量非常大，不僅有官方養(yǎng)馬機構提供馬匹，還有市場交易來源與征用私人馬匹的政策。

　　唐代詩人杜甫對大宛“天馬”贊譽有加：“胡馬大宛名，鋒棱瘦骨成。”李白《俠客行》也有言：“銀鞍照白馬，颯沓如流星。”馬匹在古代邊塞地區(qū)深受重視與喜愛，從官方至民眾都十分重視開拓馬匹來源、改進優(yōu)良馬種、維護馬匹健康與安全，馬匹也在開拓絲綢之路，維持河西走廊的軍事力量與郵驛系統(tǒng)中起了非常重要的基礎保障作用，這些歷史事實在甘肅出土的漢簡中多有體現(xiàn)。

　　本文系2021年度甘肅省社科規(guī)劃項目《〈懸泉漢簡（壹）〉綜合整理研究》階段性成果，項目號2021YB155。